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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辑自3-4月我的微博:http://www.weibo.com/2138515221

出版社转来一封读者来信,看来是位高中女生写的。她对我译的《麦田》中“他妈的”过多有意见,尽管她很爱这本书。类似意见我也听到多次。我的确把很多“damn”、“hell”这样加强语气的词译为“他妈的”,感觉此词出自一个十五六岁、略微有点出格的男生之口也是适当的,所以我要恳请一些读者理解此点。

突然意识到不该接译Beginners这本书。这本书是卡佛的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的各篇原始版本,平均每篇多出一半篇幅。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讲的基本上都不是不快乐之事,《新手》将不快乐又细说一倍。译着译着,受其影响,会感到很沮丧。

“我说过我不回学校,你想干吗就干吗,我不回学校。”她(菲比)说,“你就闭嘴吧。”这是我头一次听到她说让我闭嘴,太难听了。天哪,太难听了,比骂我还难听。她还是不肯看我,每次我想把手搭到她肩膀上还是哪儿,她总不让。—J.D.塞林格,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

一直分不清brush头发和comb头发的区别,原来上面这种叫"hairbrush",用这类工具brush hair,只是“刷头发”好像听着不习惯。

He stood in the doorway with his hands in his pockets like a mime acting out Relaxation. – Tobias Wolff, This Boy’s Life

Only crybabies groused about their parents.- Tobias Wolff, This Boy’s Life

他们老是放哥伦布发现美洲的电影……谁都他妈的不关心哥伦布怎么着,只是大家都带了很多糖块和口香糖什么的,所以礼堂里有股很好闻的气味,让人老是觉得外面在下雨——没下也这样觉得——而礼堂里是世界上最后一块干燥而且温暖的好地方。—J.D.塞林格,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

看Tobias Wolff自传看到这段好玩的:Norma不屑地说:“He thinks he is some kind of big hunter.” “He killed a deer once,” Pearl said. “That was with the car.” Norma said.

遇到一个好玩的词,“antsy”,形容词,“热锅上的蚂蚁般的,坐立不安的”,来自“ant”,例句:“I got antsy and cold.”

我们要明白:让你继续演奏下去的,就是正确的东西。你得坚持追求一些艰辛、味苦的东西,在这里面,也一定会有甜蜜。—温顿?马萨利斯

爱情里永远有不对等的感情与意图存在。这就是爱情的本质。—朱利安?巴恩斯,《复活》


跟大学同学聊电话,她问我今年的出书计划,我讲了后她说:“我听到了ka-ching的声音。”我问什么是“ka-ching”,她耻笑我一通后做了解释。后来我去查证了一下,此拟声词所拟的乃是收银机的声音(也有说是老虎机),所以听到“ka-ching”,就是听到了钱的声音。

我感觉自己似乎是在梦游人之城中唯一一个醒着的人。当然,这是幻象,可是当你行走在一群陌生人中间,几乎不可能不想象他们都是蜡人,不过他们也大概正是这样想象你的。—乔治?奥威尔,《上来透口气》

“Do what you need to do. ” “你看着办吧。”

安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的大停车场。已经是晚上,小汽车都亮着灯开进开出停车场。她手抓窗台站在窗前,心里明白他们现在是遇上麻烦了,大麻烦。她害怕起来,牙齿开始打战,直到她咬紧牙关。—雷蒙德?卡佛,《一件小小的好事》

“海滩帮”会在薄暮中游荡,回到白天喜欢去的那些地方,只是现在有了夜色的神秘、奇怪的阴影、脚下正在变凉的沙子,还有他们玩游戏时,觉得自己是在借来的时间玩耍的美妙感觉。睡觉时间早就过了,孩子们知道大人们迟早会从谈话中抽身,他们的名字会在夜风中响起——查理!托比!凯特!彼得!—伊恩?麦克尤恩

“他看上去像是死了。”她说,“他看上去像是个完全没了活力的人。” “嗯,好吧,可是你看:这种事情一天到晚都有。女人厌倦了男的,男的厌倦了女的,你不能到处去让自己的心为了那么多失败者而碎掉。”“哈,今天晚上你倒是心情不错,沉得住气嘛,对吧。”—理查德?耶茨,《告别萨莉》http://www.douban.com/note/157452589/

他们对视着。他想说点别的事来让她放心,却又不敢。他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,她的手放在那里,让他感觉好了点。他拿起她的手捏了一下,然后握着,不说话地看着病床上的男孩,不时捏一下她的手。最后,她抽开自己的手,揉揉自己的太阳穴。—卡佛,《一件小小的好事》

我们一边捡起东西,一边又在掉东西,就像什么都抱在怀里的旅行者。我们所掉的,会被后来的人捡起。要走的路很长,生命却很短。我们在行进中死去,行进之外一无所有,所以我们无可失去。—汤姆?斯托帕,《阿卡狄亚》

一位护士为病人“found the pulse, and then consulted her watch”。意思很明确,就是找到脉搏,然后看手表数每分钟多少次。而一位译者把这句译为“把脉,又看了看手表”,不妥,“把脉”是中医术语:“把脉又称为切脉,是中医师用手按病人的动脉,根据脉象,以了解疾病内在变化的诊断方法。”

到那时,我们的生活,似乎全是磨损的神经和未愈合的伤口。—理查德?耶茨,《问家人好》

“我还以为到冬天旋转木马就关掉了呢。”菲比这丫头说,这几乎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,她大概忘了该对我生气才对。 “可能因为是圣诞期间吧。”我说。 我说完后她没说话,她大概想起来该生我气才对。 — J.D.塞林格,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

她拿起电话就先“blurted out a few words”,咱能不能别译为“喷出几个字”?原文也就是脱口而出说了几句话,另外你知道“喷”现在通常指什么吗?

“busybody”, 好事之人。最近读书老是碰到这个词。

“不,不,”她说,“不能这样,我不能把他留在这里,不。”听到自己的话,她想这真是太不正常了,她只会说电视节目中的那种话,里面的人因为有人横死或者暴卒而震惊。她想说出自己的话。—雷蒙德?卡佛,《一件小小的好事》

“look back at the front of the hospital”,把“front of the hospital”译为“医院的门前”并不妥当,因为这里的front指的是医院建筑的正面(临街的)。

见有一位译者把“delivery room”(产房)译为“医疗器械传送室”,不禁骇然。deliver 作动词有“分娩”之意。

“lean over”是“俯身于……之上”之意,所以“lean over the bed”是在床(原文指病床)前俯着身子,而不是“斜靠在床边”。

她知道霍华德一直在害怕,这时松了口气,但是他一点都不了解她所想到的,不可能知道。她那么快就想到了死,然后还有死以外的事,这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,怀疑自己爱得不够,够的话,就不会那么快就往最糟糕的方面想。想到这种疯狂,她把头摇了又摇。—雷蒙德?卡佛,《一件小小的好事》

不知双腿如何支撑了我那绝望的心,/ 不知道路如何承受了我那沉重的脚步,/ 不知深深的爱能变成深深爱的坟墓,/ 不知回忆那踌躇的痛苦竟成了我今日的幸福。—陆健,《十四行待》

Don't keep talking about it, she thought; everyone has troubles. - Shirley Jackson, The Most Wonderful Thing

昨天有位朋友指出《梦想家彼得》中有一处译错:《消失膏》一章中有句“她(彼得的妈妈)教过他怎样煮咖啡”,“煮咖啡”应为“做太妃糖”,我把“toffee”看成了“coffee”。我查了,的确是翻译时看走眼,在此谢谢这位朋友。此硬伤将会在再版时改正过来,上海译文出版社今年再版此书,感兴趣者可留意。

The thought was monstrous, so unfair and overwhelming that she couldn’t hold it in her mind. – Raymond Carver, A Small, Good Thing

“culvert”,“涵洞”,我们老家叫“翻水洞”,老家村头就有一座,为水利设施之一部分。记得小时候浇水时,抽水机从下面的河里抽水上来,水从翻水洞这头出来,流进水渠。随着土地包产到户,老家那里的水利设施尽废,种地又回到以前的看天吃饭。

女人们总是喜欢在她们所爱的人临终前表现得宽宏大量,她们的这种偏好叫我实在难以忍受。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们不愿意男人寿命太长,就是怕把演出这幕好戏的机会拖得太晚。—毛姆,《月亮和六便士》

去国之时丧魂失魄,到西非后因为时差、工作而过得颠三倒四。近一星期后,才似乎终于找回了在此地生活应有的节奏。So, let the party be started!

From Friends. “She brings out this great side of me.” 翻译得不对。

遇到这个谚语:Hunger is the best sauce. (饥者口中皆佳肴),跟“饥不择食”也接近。

From Friends. “If it makes you feel any better, I made a fool of myself.” 后半句译得不准。

“He was never around any of the men now, if he could help it.” 如果译为“他不再和其他人待一起,他不想这样做也没用”。我觉得后半句译得不确,整句的意思应是指他能够做到的话,就不跟其他人待一起。

Thanks to you, I’m looking forward to my favorite month of the year – April.

到杜阿拉后不久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,说是吴家园餐馆的老板娘吴女士一个月前去世了,大概是午休时被毒蜘蛛所咬,被发现后虽然尚有呼吸,但终究未能抢救成功。我上两次来因为多次去过这家餐馆,跟这位来自台湾的吴女士挺熟,也暗自佩服她独自在异国闯荡的本领。此事真是令人伤感。

From Friends. “I made a bet with myself that you have beautiful eyes.”

像是听到了“NG”,于是回到杜阿拉,重头再来。

一个丑陋的男人,有着一双“watery eyes”,译成“水汪汪的眼睛”就好像不合适,因为“水汪汪的眼睛”在中文里通常是形容眼睛长得漂亮,而原文的意思,不过是说此人眼里经常分泌出什么液体而已,不怎么赏心悦目。

At this point, according to the Danish Dr. Schmidt, the eel parents die, evidently disgusted at the prospect of cutting up food and picking up toy for ten million babies. - – Robert Benchley

Sand is also a good place on which to write, “I love you,” as it would be difficult to get it into court after years have passed. – Robert Benchley

译到这句“the white, even light”,想到Todd Hido的这幅摄影作品。http://www.douban.com/photos/album/79658844/

亨利?米勒1936年8月给奥威尔写信提到了《巴黎伦敦落魄记》:“它几乎妙不可言;真实得那么不可思议!……你去过中国吗?可惜你不能去上海再落魄一次,那将是惊世之举!”后来接受采访时还说过:“他的《巴黎伦敦落魄记》让我喜欢得要命,我认为它是一本经典著作。在我看来,这仍是他的最佳作品。”

在你劳累过度时,一个治疗自悲自怜的好办法是想想巴黎的餐馆里,有成千上万人也是工作这么久,而且会坚持下去,不是几周,而是几年。—乔治?奥威尔,《巴黎伦敦落魄记》

对自己的稿子,发现把一个“霍华德”的人名一次打成“霍尔顿”,一次打成“霍德华”——这都是怎么样的潜意识啊?

From Will & Grace. “Well, I guess this makes us the star-crossed lovers.” star-crossed,
时运不济的,不幸的,运气不好的。

From Will & Grace. “Wow, a party is not a party unless someone goes home devastated.”

From Will & Grace. “Every job has its own dignity.”

From Will & Grace. “It doesn’t matter. We are in different places emotionally.”“貌合神离”这个成语用得好。

四个外地人聚饮,其乐融融,然后来了句感慨:“We could have been anywhere.” 句子简单,却是难译。

“他还活着,但已经不可救药了。”原文讲的是指他伤势严重、无法救治,所以“不可救药”这个偏重比喻之意的成语就用得不恰当。

From Will & Grace. “I had a feeling that our paths would cross again.”

“Poor Carl.” “Poor Carl nothing.”后一句想译为“卡尔可怜个毛啊。”当然,我不会这么译。宁守旧而不趋时,再说原作可是三十多前写的。

From Will & Grace. “Sweetie, half of the time I don’t listen to myself.”

From Will & Grace. “She is like a Stepford hag.” Ira Levine所著的《The Stepford Wives》(复制娇妻)为英语贡献了一个词语“Stepford wives”,指那种勤劳奉献、十全十美的家庭主妇。此小说两度被搬上大银幕,最近一次由Nicole Kidman主演。我翻译了这本小说的中文版。

From Will & Grace. “I knew that would come back to bite me on the ass.”

From Will & Grace. “I remember the day when I hit the bottom.”

“You’re destructive is what you are.” “你就是成事不足、败事有余。”(稍有发挥的译法,原句不太合语法)

话题: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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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仲旭

孙仲旭

366篇文章 9年前更新

孙仲旭(Luke),1973年生,毕业于郑州大学外文系,现供职于广州某航运公司,业余从事文学翻译,已出版译作《一九八四·动物农场》、《门萨的娼妓》、《有人喜欢冷冰冰》、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、《梦想家彼得》等27种(包括6种再版书)。 译作目录:http://book.douban.com/doulist/14076/ 译文小集:http://www.douban.com/note/34107135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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